故事发生在盛唐时期的长安城,白乐天(黄轩饰)本是朝廷要官,却为了收集写诗的素材而甘愿被贬为起居郎。长安城内连连发生离奇的死亡事件,就连当今圣上也难逃厄运离奇身亡,这一切都和一只神出鬼没的妖猫有关。日本僧人空海(染谷将太饰)本为了替皇帝解咒远渡重洋而来,却和白乐天意气相投,两人决心携手调查案件真相。 一首如怨如诉的《清平调》表明,妖猫作祟和三十年前倾国倾城的杨贵妃(张榕容饰)之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追寻着曾经迷恋杨贵妃的阿部仲麻吕(阿部宽饰)所留下的日记,白乐天和空海一同见证了大唐曾经的荣光,亦揭开了当年隐瞒至今的阴谋。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枪稿”)
1.
作为本年度的压轴大戏,陈凯歌的《妖猫传》在公映之前,着实捂得严实了一点。在十分低调的情况下做的一两场提前点映,却出人意料地爆出了超高的口碑。很多人说,在《妖猫传》中,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大唐。
看得出来,陈凯歌是真的十分执迷于去呈现那个在无数人心中想象过千百回的,代表了中国古代最巅峰时期的那个大唐。而且,他也显然对自己这一次斥巨资搭建的这座煌煌长安城无比自豪。
自豪到在影片前半部里,让主人公白居易像一个导游一般,带着另一位主人公空海,跟随着不断移动变换的摄影机,去畅游这座世上最繁华的都市。去一睹皇城的威严壮观,去体验市井的气象万千。以致于,身为观众的我们,也不由得成了跟着导游在唐城观光的游客。(有传闻说,为了拍摄《妖猫传》而打造的这座唐城,也的确准备作为景点出售门票。不过这是与电影无关的题外话,按下不表)
直到那场极尽奢华之能事的“极乐之宴”。
正是在这场“极乐之宴”上,陈凯歌的自豪终于绷不住,变成了自信满溢的自恋。霓裳羽衣,白鹤少年,化虎成花,万邦来朝。浓妆艳抹的色彩下,是极乐的奢华,是曲苑杂坛式的戏耍,更是土豪式审美的土鳖。幻化而出的飞天,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当年的《无极》。
出于某种特别的难以说清的原因,第五代的几位领军导演都对这种瑰丽与宏大,有着不可思议的痴迷与执念。但这种对“大”的一意孤行的追求,却往往在很多时候只留下了“空”,有些索性沦为了“土”。《妖猫传》的华丽与宏大,大致依然没能跳出这个怪圈。
2.
同样不难看出的是,陈凯歌绝不是想简单地去还原一个大唐与长安。作为第五代里最有文人抱负的那一个,他的电影里如果没有那些故事背后的夫子自道,是没人相信的。事实也的确是,陈凯歌的作品里,即便是背负骂名最多的那些个,也不乏可供读解的那层意味。《妖猫传》,自然也不例外。
妖猫的作祟,是一个楔子,串起的是30年代杨贵妃命丧马嵬的悬案。悬案的背后,是一段匪夷所思的奇情。而奇情的背后,则是空海的悟道。
这是《妖猫传》为观众准备好的一层又一层俄罗斯套娃,很精致,但是也有那么一点生硬和干瘪。
整桩悬案真正的核心人物,不是主人公白居易和空海,而是杨贵妃。整个故事得以成立的基础正在于,从30年前的白鹤少年和阿部仲麻吕到30年后的白居易,再到千千万万不具名的普通人,都疯狂地爱着象征了大唐的杨贵妃。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拥有了贵妃的唐玄宗。
陈凯歌很像是想说,人人都爱大(GUO)唐(JIA),但皇帝除外。他甚至嫌自己想说的还不够清楚明白,直接加了这么一句台词。大意是,玄宗才是真正的幻术大师,擅于在背后操控一切。
九五之尊不爱大唐,他爱的是操控大唐,以及大唐中的万千苍生。他可以为了权力,牺牲贵妃与爱情,设下一场可耻的骗局也在所不惜。这似乎是陈凯歌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但这也是《妖猫传》让人疑惑的地方。
从始至终,影片没有给我们一个解释,何以全天下的人都如此执迷于贵妃。甚至是那么多人都敢于僭越巨大的身份鸿沟去“高攀”贵妃,亦不怕龙颜震怒,实在很出乎情理之外。
唯一的解释是,因为贵妃超然脱俗的美。这份美,到了需要整个长安甚至整个世界的人都抬头仰望的地步,没有人能不为之心动。也只有到了这般地步,一个美人,才堪称大唐的象征。
但《妖猫传》或者说是陈凯歌自己,却又否定了这一点。他让贵妃亲口对李白说出那句“大唐有你,才真的了不起”的时候,其实已经让诗仙的天赐才华,凌驾于贵妃的美之上。诗仙不需要一睹贵妃的尊容,照样能写出流芳千古的绝句。
李白这个对于整个故事几无作用的角色,也太想是导演的某种自诩。文学与艺术,理当超然于政治与国家,成为可以跨越时间的永恒骄傲。
3.
悟到了这一层的陈凯歌想必十分志得意满。自诩李白的他,自认不会向权贵屈膝低头,超然于权力与政治之上。但是,他亲手打造的作品,却往往超脱不了他非同寻常的自恋。
无论是饱受攻讦的《无极》和《道士下山》,还是颇受好评的《梅兰芳》,他太想在自己的每一部电影里,去找到一个自我的投射。
这种投射,有时是他自己心境的呈现,有时则是某种执念的体现。而陈凯歌的文人式自负或曰骄傲,就在于,他总是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这番执念,看作是天下的执念。所以他大概很难理解,为什么他心心念念耿耿于怀的那些东西,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
《妖猫传》犯的,正是陈凯歌这么些年来一直在犯的同样的毛病。他苦心孤诣地设了一层又一层的局,想带领观众一起去感受自己的心心念念。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却忽略了自己的一意孤行所致的变形和走样。最后的结果,就是宏大的置景与精巧的故事依然让那段奇情,显得如此空洞。
他太想要讲一点道理,但却像是忘了道理应该如何被讲述。
或许,什么时候文人凯歌超然于对自我的那份迷恋,什么时候他就真的成了那个醉卧于天子跟前的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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