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一个与毒品和酗酒毫无关系的十七岁女孩，和她可爱可怜的男朋友，再加上一个七发三尖无性的浪人，在加利福尼亚郊区的一家汽车旅馆里流浪在快餐店、变态、逆刀的暴力和四面八方的爱之间。日裔美国独立电影天才格雷格·米多；荒木经惟的导演手法一向独树一帜，这部电影只优不劣。 1991年的《差异》杂志出现了一篇不同寻常的文章，它的作者是著名女权主义者罗丽蒂斯。她在文章中为所有在性倾向与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性别规范不符的人群正言，并给他们取了个名字“酷儿”。这篇文章立刻在学术界炸开了花，人们进而纷纷站在了其他潜在的、不可归类的非常态立场，鼓励一切处于社会边缘的亚文化出现。在这场颠覆性的浪潮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作为90年代美国地下电影导演的格雷格·荒木献上了自己的“青少年三部曲”，它们成为当时酷儿新浪潮的喧哗之作。 [玩尽末世纪]是其中的第二部，它在形式、内容和类型方面均挑战电影常规，成为当时极富有争议性的邪典佳作。它的革命性在于全片犹如一场极度疯狂的噩梦，将对主流意识形态的颠覆、破坏以及嘲讽推向了极致。 这是一部典型的“政治不正确”电影，故事在一个没有任何背景交代的混乱世界里发生，不但如此人物除了名字之外没有任何交代，他们已然被当成了“酷儿”的代表。故事开始于一场“启斯东警察”式的闹剧。乔丹、艾米这对未成年情侣在一场混乱的酒吧斗殴中结识了塞维尔，后者是一个举止十分怪异的不羁少年，也是最“酷儿”的一个。他在自己的生殖器上纹了耶稣头像，不仅如此他还随心所欲地杀人。他们因斗嘴残忍地杀死了便利店的老板，为了躲避警方的追查，三人愈来愈放肆地踏上了一条血腥暴力的虐杀之路。 格雷格·荒木在这里描摹了一个后现代感十足的病态世界。被砍下头颅的亚裔老板不但没有死，嘴巴还在喋喋不休，他的妻子因丈夫的死而疯狂，将自己的孩子开膛宰杀取出内脏，随后自己也吞枪自杀。严肃与荒诞、痛苦与幽默在这里被并置在一起。而剧情的发展好像是一个竞技电子游戏，荒木将杀人场面与游戏厅的打斗动画剪切在一起，杀人这个行为仿佛成了这条亡命之路上通关的绝佳武器。除此之外，它还有两条颇为吊诡的“游戏规律”：他们每到一处的消费都是六元六角六分(666在圣经中是魔鬼的代号)，每到一处都会有穿着怪异的“酷儿”男女将艾米“认出”，他们声称艾米是狠心抛下自己的旧情人，并且发誓要将这个婊子杀死。片中并没有交代艾米是否真的认识他们。但结果并不重要，性别模糊的酷儿时代给这一系列的诡谲事件提供了土壤。 在这个荒诞不经的杀人游戏里，导演并没有为角色的缺点甚至罪过辩解：他们避开了正面形象化的描述。片中充斥着毒品、艾滋病、粗口、迷幻乐等反映“酷儿”生活的元素。片中三个人的关系暧昧不清，女主角艾米轮流与自己的男友以及塞维尔做爱，荒木却没有让他们混乱的性行为在片中承受道德的谴责。他们轻而易举地将非此即彼的性别界限模糊掉，在同性恋和异性恋的状态间肆意游走。路途中发生的一系列缺乏逻辑的事件真实地反映了“酷儿”们对于自身欲望的不能掌控和性别认同上的障碍。 然而现实比噩梦还要扭曲，这完全是一个失序的社会，没有人能真正找到安全感。三人其实并不逍遥，他们因缺乏对自我身份的认同而怀疑一切。乔丹是最“清醒”的一个，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甚至在做爱的时候对艾米说：“世界上好像没有我们待的地方，我困在这里像一只小白鼠，快要窒息了。”荒木明显不想给任何人希望，这个世界没得救了。就算是站在体制背后的警察，也依然像是杀人机器。他们利用职能将普通的案件歪曲夸大，为了一己私欲而横行霸道。 在轮回的虐杀和逃亡中，影片渐入高潮，这三个我行我素的亡命少年被另一群身上刺有纳粹符号的恶霸们俘获。他们身披美国国旗，高呼着所谓的自由和正义将三人强奸。之后他们扬言要帮助人类摆脱俗世的烦恼而剪掉了乔丹的生殖器，并残忍地将其杀死。可怜可悲的乔丹才开始思考生存，死亡就不期而至了。 悲剧是早已注定的，但意外的是他们没有被体制毁灭，却被自己的同类毁灭了。施暴者们同样是被权力边缘化的人，他们其实是另一群“酷儿”，但他们却象征着边缘的强权。他们确实是挑战了社会占统治地位的道德权威，他们也确实从反艾滋病活跃分子、嬉皮士、反核运动、有色人种社区、女权主义和同性恋解放运动中站了出来。他们代表了反叛、无政府的一代。但不可饶恕的是，他们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们无耻地利用了这一股逆流随心所欲、排除异己并从中取乐。原来这才是荒木的立意所在，它以荒诞末日的论调为人们呈现了一则现代启示录，警戒性地预言了“酷儿”们的未来。 酷儿理论虽然彻底地改造了人们的思维方式，可那些少数群体仍然处于社会的边缘。他们被大众所不容，也易被自己所毁灭。最后，坐在车里异常冷静的艾米和塞维尔茫然地望着远方，汽车继续开着，而前方却看不到尽头。这个充满了悲悯情怀的结尾让人想起海子的一句诗：“你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其实，从来就没有曙光。本文首发于《看电影》周刊，转载请说明文 调反唱唱个人公众号：电影少女放浪记